VR體驗結合浸沉式劇場 探討網絡欺凌 - 陳家蔚《轉念之間》

VR體驗結合浸沉式劇場 探討網絡欺凌 - 陳家蔚《轉念之間》

 

「就算我要做沉浸式的劇場,觀眾和作品始終有段距離,但在VR設計內,雙方距離可以縮得很短,動作可以在演員頭頂上做,演員可以在鏡頭面前跌倒,這是全新的結合,新的嘗試。」

 

文、攝:何兆彬

 

走進位處於油麻地的東南樓藝術酒店,20樓其中一間房間經過特別設計,放置了擴增實境VR眼鏡及17件特定物件,這是劇場藝術家陳家蔚(Kiwi)的作品《轉念之間》。觀眾隨著劇情發展,透過VR眼鏡掃瞄房內物件會啟動VR影片,觀眾一邊進出虛擬和現實世界,一邊窺探男女主角的關係。

Kiwi形容這是混合實境(Mixed Reality)的劇場體驗。近年沉浸式劇場(Immersive Theatre)大行其道,疫情下她結合劇場經驗,找來從事多媒體藝術創作的「打邊爐創作室」,及擁有豐富擴增實境(Augmented Reality)及虛擬實境(Virtual Reality)劇場製作經驗的英國團隊「AΦE」合作,創作出這部作品。這可會是劇場結合科技的新方向?

 

因一宗自殺事件而起

「最初《轉念之間》想做形體劇場,我想跟另一劇團合作。」Kiwi續說:「但在疫情之下,出現了『Arts Go Digital藝術數碼平台計劃』,因此有了將藝術與科技結合成作品的想法,並申請了資助。因為之前認識了一個正做VR Theatre的藝團,就想到用這個形式來創作,這樣既可以做到新嘗試,又可以利用它來講Cyberbully(網絡欺凌)這個主題,一切看來都很合適。」Kiwi先邀請英國團隊想起「AΦE」作技術顧問,繼而想起認識十年的打邊爐工作室,他們對VR技術十分熟悉,雙方一拍即合,開始創作。《轉念之間》創作班底完成,但艱難的路,挑戰現在才開始。

《轉念之間》的創作靈感,來自網絡欺凌,「整個作品是因為一件自殺事件而起。日本電視節目《雙層公寓》的一位參加者木村花,因為受不了網民抨擊,去年5 月自殺,事情鬧得很大。我之前一直有關注網絡欺凌這議題,直至它發生令我很震撼。這次事件,看來虛構但又不完全虛構,據說因為節目中有擺拍,令她(木村花)呈現出一種不討好的性格,結果才備受抨擊。因為這宗新聞,促成了《轉念之間》的創作。」

Kiwi跟另一個編劇陳樂怡寫出一個故事:《轉念之間》的女主角是個KOL(網絡紅人),她有個比自己大七歲的男朋友。有一次二人親熱時,無意中開了電話的攝錄功能,將過程全部拍攝下來。事後她重看片段,覺得十分有趣,沒有將片段刪去。後來男朋友發現了,開始懷疑她因想成名而計劃把影片發佈到網上,是想出名想到瘋了,二人開始起衝突、懷疑,最終導致分手。VR片段之中,常出現二人親熱場面,多少帶點偷窺意味,「很多人問我為何要在戲中加入性元素,其實了解心理學都知道,一段親密關係裡,要透過性,才會看到本性,看到衝突。」


策劃、導演及編劇陳家蔚(Kiwi)

透過VR及AR技術轉換空間

觀賞《轉念之間》的體驗獨特,走進房間戴上VR眼鏡,先看一段介紹片段,然後進入Kiwi設定的世界裡。介紹片段會引導你選擇物件──房間內有17件特定物件,它們側邊貼有一小小圖形,透過VR眼鏡的App,會認出物件,啟動VR片段。故事線並不是線性的,觀眾可自由選擇物件,有些放在地上,有些貼在牆上,在過程中觀眾須爬高爬低,全個體驗過程約40-50分鐘。

聽Kiwi訴說創作概念,也許難以明白為何她選擇用VR作為創作手段。體驗之後,又會覺得二者是天作之合。

「一開始我們以為這個作品會做成偵探遊戲,但死線貼近,後來轉了創作方向。」團隊開始創作,很快就發現VR片段內容每段只能做2-3分鐘,不能太長,否則觀眾會失去耐性,「我們很快就捨棄做偵探故事,怕變成了《逃出密室》。重新撰寫故事框架後,我們先寫出男女主角,為了加入更多體驗,才發現故事不容易寫下去。因為故事構思是利用VR技術呈現,我們決定利用物件來做引導,這些物件成了故事骨幹,觀眾透過VR眼鏡看着劇情發展,就像在偷窺一樣。」

Kiwi說自己本身是個不熟悉科技的人,但當初看到外國藝團用VR技術應用在表演上時,就看到VR技術跟劇場構作結合的潛力。她說:「做VR我想到的是『空間轉換』,鏡頭的擺設等同觀眾視角。開展一個以VR呈現的故事時,其實裡面的設計和考量跟我做戲劇好相近,只是多了一個玩味空間,揀選的拍攝空間可以更多樣化。」Kiwi喜歡創新的劇場創作形式,例如沉浸式劇場、舞踏(Butoh)及形體表演,「就算我要做沉浸式的劇場,觀眾和作品始終有段距離,但在VR設計內,雙方距離可以縮得很短,動作可以在觀眾頭頂上做,演員可以在鏡頭面前跌倒,這是全新的結合,新的嘗試。」

Kiwi強調,故事着重的不是物理空間的轉換,而是角色心理層面的狀態轉換,「故事並不深奧, 觀眾毋須全然了解劇情,但透過旅程,我們想你體驗的是你永遠不會完全了解另一個人的心理狀態,我們對別人,是否可體諒一點?」

怕被科技主導,團隊在創作時一直提醒自己,「有些人會覺得現在有很多VR技術,可做新的嘗試,但其實不是有新技術就用新技術。我們要一直記著:它能替我們說故事,但它只是個工具。我不斷提醒自己,我不是要做科技達人,我要做的是藝術作品。」

《轉念之間》找來英國團隊AΦE 作技術顧問,她形容是機緣巧合,「有朋友之前在英國看過他們的演出,把他們介紹給我,因為恰好AΦE想做世界巡演,想來香港。但不久疫情爆發,任何越洋演出暫時都不用想了。到了我要做VR就想起他們,他們本身是做舞蹈表演的,但曾用VR技術做過佛洛依德的故事。」AΦE擔任顧問角色,跟Kiwi分享設計流程及即場沉浸式劇場的思考,「他們提點了我們很多,令我們走少了很多寃枉路。」


進入《轉念之間》虛擬世界的VR眼鏡

故事中男主角會用望遠鏡看窗外,以作減壓。

鹹蛋超人,在故事中是男女親熱時的「密語」。

物件旁有一圖形,用作啟動VR片段。

有精算學學位的劇場人

Kiwi其實並非劇場科班出身,她擁有精算學學位。畢業後投身劇場,曾惹來不少奇怪眼光,只因為她從來沒有正式讀過戲劇。

「我本身讀精算,喜歡物理和數學。小時候有學跳舞,到了中學突然想做戲劇。遇上沙士襲港,戲劇活動全部取消,結果我到了大學才入劇社。畢業後,我始終覺得戲劇太好玩,可以了解人性及人的心理。」結果她大學畢業後轉了跑道,讀文化研究碩士。

她曾在康文署工作五年,做藝術行政工作,期間一直搞劇團。因為喜歡形體、舞踏、接觸即興及劇場,十年間搞了三個劇團,同時也做監製工作。2017年辭掉工作,目前是「斜槓族」,工作範圍包括:藝術行政/製作/創作/教學。

這條創作路父母可會反對?「可能在成人眼中,我應該走別的路,但於我而言做創作最快樂,走着走着又回來這了。最初七八年壓力很大,家人、朋友、行內人也會給你壓力,因為我沒有讀過(戲劇)嘛。大一點才意識到,我想做一些自己真正喜愛的事情。」

在劇場打滾十多年,從中找到自己的創作路,「我喜歡由頭至尾一人創作,自己資源,自己找資助。我想自主創作,不想加入別人的團體。我偏向個人主義,想控制一切。」對她來說,《轉念之間》是新嘗試,她的藝術路,才剛開始。

了解更多:《轉念之間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