系列訪問【8】AR、VR的藝術實驗   在虛實之間建立連結

系列訪問【8】AR、VR的藝術實驗 在虛實之間建立連結

 

「三個藝術項目分別於視覺藝術、劇場及跨媒介藝術範疇上,實驗擴增實境(AR) 或虛擬實境(VR)的應用,找尋超越工具的慣性,從虛、實之間建立連結。」

 

文:劉彤茵

電話,是我們每天最貼近科技的一個載體。我們透過發光屏幕,與人聯繫、上載生活點滴、繳費、買賣、找路,甚至記錄健康狀況。來到藝術層面,疫情影響之下,不少創作轉至網上,這同時是個契機,一探融合科技與藝術的可能。在今次的系列訪問中,三個藝術項目分別於視覺藝術、劇場及跨媒介藝術範疇上,實驗擴增實境(Augmented Reality, AR) 或虛擬實境(Virtual Reality, VR)的應用,找尋超越工具的慣性,從虛、實之間建立連結。

隨時隨地 藉AR感受抗逆力

提到AR,讓這技術變得耳熟能詳的,是幾年前的熱門手機遊戲Pokémon GO,藉四周捕捉小精靈予人樂趣。藝術項目「再見再見」(Letting Go Carry On)的首部分為「再見Letting Go」,委約九位新晉藝術家創作運用AR科技的虛擬作品。用家以手機或平板電腦打開網站上的作品時,鏡頭拍到用家的所在空間之餘,虛擬影像亦會出現,混合虛實。團隊創意總監伍韶勁表示:「這部分是比較內向的,讓人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時間,去感受抗逆力(resilience)。」


藝術項目「再見再見」(Letting Go Carry On)的首部分為「再見Letting Go」。(左起)創意總監伍韶勁、藝術家郭綺苗(Aza),及聯合策展人羅璧如(Eugenia)。(溫瑞麟攝) 


郭綺苗(Aza)作品《再見沉重》。(由受訪者提供) 


藝術家以AR方式表達抗逆力,圖為作品《彌足珍貴》。(由受訪者提供)

項目今次主要用上Apple官方推出的AR製作工具Reality Composer,並由藝術家自行學習使用此工具製作虛擬作品。伍韶勁補充,Reality Composer設有幾種與用家互動的方法,包括要求定點拍攝、移動、鏡頭靠近物件,或聲音播放等功能。他憶述,創作團隊用了不少時間反覆測試。

虛擬,不一定是斑斕刺激的奇觀。創作者從各種媒介的特性思考如何表達主題「抗逆力」,整體作品均見簡潔含蓄。當中郭綺苗(Aza)作品《再見沉重》為12塊虛擬石頭圍成一圈的畫面,用家只要點擊屏幕,石頭便緩緩升上天。Aza解說,她住在黃石碼頭附近,發現該處的石頭形態特別,決定把石頭進行3D掃描及製成動畫。

作品混合了她在疫情期間的感受,更利用AR展示一種抗逆思維:「過去一年有受困的感覺,加上自己一些情緒,不時幻想逃出現狀。爸爸說,一直以來黃石碼頭都是『走佬』的路線,我感到那裡很有力量,連石頭都蘊含魔力,於是弄了一個石圈給大家。明明應下沉的,卻反地心吸力向上飛。」

不在碼頭現場,卻可遍地感受到那份抗逆魔力,這正是AR與藝術結合而成的化學作用。用家亦可以在不同地方觀看作品、拍照分享等等。伍韶勁解說,場域指定(site-specific)創作根據地點特性或文化歷史發展而成,而今次實驗則由用家主導,隨時隨地隨個人步伐創作屬於自己的site-specific作品。項目中另有作品如《非靜觀—望地》、《呼氣》可在任何環境中長出植物來;《落日》則邀請眾人停一停欣賞日落。

「再見Letting Go」讓人透過電子裝置欣賞AR作品,隨時隨地在身處空間中增添新思。(由受訪者提供)

掃一掃 公共空間化身舞台

另一項目《空中藝廊》亦觸碰到AR與空間的關係,於公共屋邨內設分別五段虛擬表演,包括中樂、西樂、印巴民歌、形體舞蹈及戲劇。本來精於二胡表演的策展人董芷菁眼見疫情令演出被迫暫停,故開始留意虛擬路向。

在公共屋邨長大的她欲把演出帶到公共空間,融合兩者的美:「公共屋邨有很多建築都很美,尤其是較舊的屋邨;亦考慮到人文關懷,提供很多公共空間,讓人相聚及分享。其實它們可以成為AR的表演『舞台』。」

董芷菁成功邀請香港房屋協會合作,先在五條轄下屋邨推出「空中藝廊」,包括觀塘花園大廈、漁光村、明華大廈、樂民新村及真善美村,稍後將陸續擴展至其他屋邨。項目邀請一班藝術家,從先導屋邨的特質出發,設計相關表演,增加兩者的關聯及在地性。例如,劇場表演靈感取自觀塘花園大廈,講述觀塘曾在北宋時期是鹽田之歷史。


策劃《空中藝廊》的董芷菁本身精於二胡表演,她希望把不同表演藝術帶到公共屋邨。(唐家輝攝) 

由此,《空中藝廊》嘗試了一個大膽的模式,把人像影片以AR方式存放。董芷菁解釋,此做法在香港很新鮮:「我們在香港常見的AR程式,大多顯示動畫,例如一些公仔或特效,但我們拍攝真人演奏或演出後,再把他們『退地』(消除背景),真人的動態、頭髮等細節令難度增加。」項目於不同屋邨內設置「AR虛擬熱點」,用家以相關手機應用程式掃描熱點即可欣賞演出。


《空中藝廊》於公共屋邨設「AR虛擬熱點」,用家以相關手機應用程式掃描熱點即可欣賞演出。 


手機應用程式內共有五段表演,包括中樂、西樂、印巴民歌、形體舞蹈及戲劇,每段表演不超過四分鐘。 

「有叔叔嬸嬸見到,以手機影著屋邨環境卻突然有人『彈』出來表演,便叫他們的子女和街坊朋友一齊玩。」董芷菁說,團隊曾連續數天在邨內開設街站介紹項目,反應喜出望外。

她接道:「不少外傭朋友很踴躍地收看印巴民歌表演,她們多是印尼人,我便好奇為何她們鍾愛印度民歌,原來Bollywood電影在其圈子很受歡迎,所以她們也喜歡聽有關歌曲,好像亞洲人很喜歡看香港電影一樣。透過這些作品,人與人之間多了聯繫的機會。」

VR劇場 體驗自選的碎片化認知

透過虛擬科技,我們真的可以接通,甚至走入各人的世界嗎?作品《轉念之間》則進一步嘗試VR技術,實現虛擬實境的劇場體驗。觀眾可以「走入」一對情侶的世界,一探他們關係的崩解。

雖然名稱有「劇場」一字,卻其實混合了多種媒介,作品亦不是在劇院,而是在一間酒店房內上演。觀眾戴上VR眼鏡後,會看到情侶的家居,以及一段接一段的影片。

負責拍攝、剪接及聲景設計的謝振聲表示:「作品參考一些作品如《黑鏡》,讓觀眾選擇不同的劇情。我們共有12條故事線分支,你跟我看到的可以完全不同。」策劃、導演、聯合編劇陳家蔚續指,故事圍繞男女主角的內心不安,碎片化的影片讓人不能看到完整的實況,從而反思別人的判斷和誤會如何衍生傷害。


《轉念之間》創作團隊謝振聲(左)與陳家蔚。(唐家輝攝)


《轉念之間》在酒店房間上演,觀眾戴上VR眼鏡欣賞作品。(由受訪者提供)

作品嘗試的是混合實境(Mixed Reality),簡單來說,觀眾戴的VR眼鏡,一時會直接見到酒店房間的事物,一時會見到影片中的情侶。團隊特意找一間跟影片家居佈局差不多的酒店房演出,嘗試製造一個虛擬與實體重疊的空間。影片中有床,觀眾走到床邊時可以躺上去,有如親臨其境。房內亦擺放了一些在影片中出現的物件,包括自拍腳架、望遠鏡、咸蛋超人、手提電話等。每看完一段影片,眼前的熒幕會指示觀眾前往下一個指定物件或從物件中二選一,他們需要找尋及掃瞄實體物件的圖騰以啟動下一條影片。


《轉念之間》讓觀眾嘗試走入一對情侶的關係。他們可選擇收看不同內容的影片,得到各異的故事呈現。(由受訪者提供)


團隊進行360度拍攝,期望發掘跟慣性不同的觀看方式。(由受訪者提供)

「我們希望觀眾可以在空間中遊走,而不是常見的坐著『頭擰擰』,因此我們把物件放高,或者放在床上,使觀眾要在異於平時的視點去啟動或收看影片。」陳家蔚說。團隊發現,觀眾戴上眼鏡後,失去在真實空間的距離感,令他們要多花時間適應。虛擬體驗卻增加了個體對身體感知的留意,可謂今次實驗的意外收獲。

技術問題是項目的一大挑戰。技術團隊設計好應用程式後,卻發現不是每部手機都與程式相容,唯有不斷測試不同型號的手機,實在此料不及。陳家蔚表示,雖然現場演出亦出現不少技術問題,但整體反應熱烈,不少觀眾完場後更跟團隊討論故事去向及訴說感受。

當觀眾以為自己親臨其境,仍不能抹去不在場的感覺及對他者的旁觀感。沉浸式體驗如何平衡獵奇與共感,共感之後如何回到理性層面的思考,為虛實科技創作的一大議題。始終,脫下VR眼鏡、放下手機之後,我們仍然靠人與人之間分享體驗及交換知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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